摘自张化桥、张杼航新书《中国债务危机解密：一个次贷工作者的醒悟》，香港天窗出版社，2020年10月）。

在英国人控制印度的那89年，英国人只关心一件事：把大量的农、矿产品挖出来，运到欧洲。相对应的管理制度是高压和集权。这种掠夺在印度留下了巨大的创伤。二战以后，英国人撤退。毫不奇怪，尼赫鲁首相所实行的“牌照体制” License Raj 就是英国人的掠夺思维的延续：从食品到铁路、化工、制造、商业，所有的行业都由国家控制，处处是批文、配额、图章、行政收费。1951年，印度仿照苏维埃的制度，成立了国家计划委员会，实行了五年计划，对所有的生产、流通环节实施中央管理，和价格控制，而且不准货币自由兑换和跨境流动。

可是这40年的“牌照体制”把国民计划带到了崩溃的边缘。民不聊生。1991年，印度政府在新总理P.V.N.Rao 纳拉辛哈·拉奥的带领下被迫实施改革开放。虽然这次改革很不彻底，但是，印度还是腾飞了，因为各种牌照和政府控制的减少给了人民喘气的可能。

蚂蚁集团究竟是不是金融机构？小额贷款公司是不是？这些问题有意义吗？很多人说，金融是一个战略性行业，非常重要，关系到国计民生。可是哪个行业又不是呢？出租车、百货、餐饮、按摩、保安、房地产经纪、公务员、教师，行行都很重要、都很特殊。

全国有太多持牌金融机构。从股权交易、债权交易、融资租赁，到小额贷款、网络贷款、保理、消费金融、汽车金融。这些牌照究竟有什么社会价值？很多企业沉迷于囤积牌照，认为牌照有价值，浪费了大量的人、财、物。整个过程中的社会资源的浪费及腐败令人痛心。

你说，美国人、英国人不也是这样的吗？是的。可是我们究竟学人家的长处，还是学人家的恶劣？众所周知，美国金融体系的监管错综复杂，有州政府的、联邦政府的。在同一级政府，又有各个部门的交错，以及被忽略的灯下黑。这是2008年次贷危机的原因之一。我们需要美国那种错综复杂，连专家都搞不懂的监管制度吗？

美甲、直播、代购、鸟笼产销、古玩等行业都非常重要。是否需要实行牌照管理？

金融需要监管，可是究竟是监管业务（和行为），还是监管运营商？是监管所有的业务，还是监管核心的业务？为了公众利益而监管，还是为了寻租而监管？监管是否越复杂越好？

蚂蚁集团的巨大市值刺痛了银行的大爷们，刺痛了留着长辫子、穿着长袍、刁着旱烟的大爷们，就像腾讯刺痛了中国电讯和中国移动的人们一样。但是，传统派被刺痛的越多、越快，我们社会的进步越快。腾讯是什么行政级别？蚂蚁集团是什么级别？他们的注册资本是多少？他们拿的是全国性牌照，还是地区性的牌照？这些问题难道不可笑吗？

金融业产能过剩太严重！

2014年，看到11家银行（城商行，农商行）抱团上市的新闻，我非常震惊。我撰文呼吁“银行可以上市，但是不得融资”！我说，中国的银行业早就有产能严重过剩的问题，大家为什么还要不断融资，不断扩充放贷能力呢？

银行们哭着喊着：资本金不够！中小企业融资难！可是这怎么可能呢？过去20年（或者30年），中国银行业的资本金每年用20％以上的速度复合增长，留存利润又那么多，怎么会出现资本金不够用的情况呢？

答案只有一个：在信贷高速膨胀的情况下，不管你有多少资本金都是不够用的。资本金够不够，取决于信贷总额。如果放慢信贷增长，或者信贷缩水，资本金不是马上就有富裕了吗？而这正是中国目前急需的。

我知道，银行的股东们需要"流动性"，即退出的通道，卖出股票的通道。这可以理解。我建议，未来所有金融机构只上市，但是不融资。也就是所有股票全流通，挂牌交易，但是不融资。这样可以避免银行业产能过剩的进一步恶化。那些已经上市的银行（和非银行金融机构）也应该大幅分红，甚至全额分红，同时，不断回购股票，并注销回购的股票，这样才能减少银行业资本金过剩的程度。

当我们银行业产能过剩到今天这样，那只能做减法。五大银行在1999-2000年把不良资产甩给信达、华融等四大AMC是一个巨大的错误，因为它极大地提高了金融系统的产能。后来我们又让很多商业银行上市融资、增发新股、发次级债券等。这又是一系列的错误。

在一个信贷严重过剩的市场，信贷就是借贷双方的互相伤害。为了减少这样的互相伤害，我们认为，非银行金融机构都应该主动考虑急流勇退，停止信贷，把自己的贷款收回来，保全价值。同时，它们可以考虑帮助别的信贷机构作催收和不良资产的处置。而大量的银行也应该关停并转，以及把业务交给更有能力的金融机构和科技平台。如果这样做与监管有冲突，那我们应该改革我们的监管。